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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與日回思六百年·往事皆去不言悔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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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一道遁光飛臨炎山赤龍嶺時,正值夕陽返照,白雲浮在天空,紫光混合著金光,使山上也披了一層金霞,在山上,有一個廟宇。

遁光下降,現出一個中年的人,他看了看不遠處的廟宇,踏步而上。

才走到了門口,就看見門打開了,一個小和尚出來:“楊施主,方丈在等著你呢!快請入內吧!”

中年人點頭,他身穿一件普通的道袍,和人間的道士差不多,並不似仙道中人一身羽衣星冠,而顯的有些落魄。

才走到了裏面,就見一雙空明的眸子,一個和尚盤坐在一個草墊上,由於道家和佛家的法門不同,看上去這個和尚已經極為老態,眉毛全部變白了。

中年人稍微一施禮:“明澤大師,我來了。”

“楊許施主,來了就好,先看這個吧!”明澤大師手一指,在空氣中立刻出現了一面銀光,然後金光一閃,一片影像開始浮現,影像中有一個年輕的道者,正在一個水晶座上閉目修行。

圖案甚是清楚,楊許一看此人,不由“咦”的一聲,神色一變。

“此人,你知道吧!”明澤大師說著。

“是,他是我以前的師門的師侄風閑,現在的紫峽洞府掌教。”楊許知道明澤大師詢問,必然有所用意,於是就在稍微一猶豫,就帶著苦澀說了:“這好象不是在紫峽洞府啊,難道他已經出山了?”轉過頭來:“大師給我看此,有何事情發生?”

“這是一日前,我用佛門‘菩提明光’照見的影像,你繼續看著。”

光鏡變化,集中到了風閑的身上,明光之下,才看見了風閑身上包圍著那一層淡淡而永恒焚燒的紫色火焰,就見本來清晰的人身,突然之間如一光球爆炸,鏡子上頓時充滿了大蓬五色火球,而五色火球也連珠爆炸,紫火夾在神光之中,往外飛射。所到之處,飛如星雨,再無人形存在。

“我本想仔細察見其淵源,不料才一深入,立受激烈的變化,你不要以為這種影像是幻影,而是切切實實具有天火雷霆的力量。”

“等一下,為什麽你要用‘菩提明光’仔細察見其淵源?”楊許立刻發覺了這個問題,而向明澤大師提出。

“因為此人甚關氣數,所以我才要看看其淵源和根基何在!”

“甚關氣數?什麽意思?”

“楊施主稍安勿躁,請看了以後的情況再說——在我加大了明光的情況下!”

只見明光之下,光球和爆炸全部被淡化,變成了透明狀的東西,就在此時,突然之間,滿天的星雨和雷火全部消失,只見一片黑夜之上,透出了七彩的光華。

只見十五顆大如酒杯的星辰,各自發出強烈的光華,十分燦爛,同時也十分恒常,好象千年萬年永恒不變一樣。

“我門‘菩提明光’可以上下幾百世查其根源,老衲可以察見三十世因果,但是如此照見上去,三十世上下,竟無絲毫改變。”

“這怎麽可能?他不可能是如此多星辰的轉世——就算是星神轉生,本命星也只有一個,而且也應該照見他身為人類的所作所為。”

“的確如此,所以我才認為他是顛倒了因果,用上了遮眼法,而這樣的遮眼法,竟然是真的存在——我可以覺察三十世中星光每一細微的變化,絲毫不是幻景。”明澤大師輕微的搖頭:“如此,我用上了我門加持法。”

只見鏡子中突然出現了一道金光,十五顆星辰的光色被拉長,好象一瞬間經過了上萬年一樣。

就在這時,鏡子中所有的光色全部消失,完全充滿了黑暗,連佛光也消失不見。

“這是什麽?”

“我不知道這一瞬間發生了什麽事情,但是這一瞬間,仿佛有種吞噬一切的力量湧現出來,我加持內的佛光和明光,全部被吞噬。”明澤大師平靜地說:“而且,我的本體,受到了攻擊。”

他拉開了自己的胸口,在胸口上露出一個星辰的印記。

“如果以貴派的看法,這就是北極中掌握死亡的死兆星,同時,也是我門中承認的大破壞神濕婆之力。”

大破壞神濕婆?雖然楊許是道家的人,但是這樣大名鼎鼎的異教主神,他還是知道的。傳說中,濕婆是屬性最覆雜的神之一,集水火不相容之特性於一身。既是毀滅者又是起死回生者,既是大苦行者又是色欲的象征。既有牧養眾生的慈心,又有殘酷的覆仇的兇念。

“這不可能。”

楊許默默察見了一下,不由吃驚地說,在他的神識之下,這星辰中永恒存在的死亡力量,不是從外面的星空傳來的,而是從明澤大師心的極細微之處湧現,仿佛是跟隨著他的因果業力一樣,成為他的一部分而無法消除。

無論是多麽強大的存在,在死亡力量的永無休止侵腐之下,其一切福德和生命會被全部破壞,這樣下去,除非明澤大師完全超脫於輪回之中,否則,無論轉生於任何天界,也必然墮落到地獄中而不得超升。

明澤大師眸子空空如也,充滿了一種蓮花一樣的光輝,他笑道:“楊施主不要擔心,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應作如是觀。老衲只是想知道,為什麽身為貴門掌教的真人,會有這樣可怖可畏的業力,一切的根源何在?”

看見楊許沈默不言,明澤大師又道:“這樣可怖可畏的力量,對於凡間甚至天界來說,都是一種隱患,這個大千世界,已經不需要第二個大破壞神濕婆存在了,望楊施主能夠坦然明了這段因果,為了諸界蒼生。”

“……這要說到六百年前,也是我一時的私心。”沈默了一會,楊許嘆息了一聲,終於說了:“當時,我師兄持掌紫峽洞府,一日,遇到了一個根基十分不錯的少年,那就是現在的風閑了。”他向明澤大師說:“你知道,我們真正的道門,向來是師傅找徒弟,找一個合適的徒弟甚不容易——因為有這樣的根基,如果在凡間,通常可以成為帝王將相,最差的也可以成為官吏或者豪強。”

“這我知道,請繼續說。”

“這個少年雖然根基甚厚,但是還是向往仙道,於是一說就成,當時我見其明光內涵,日後成就很可能超過自己,於是鬼使神差的說:‘自古修道都是歷經險難方可成道,現在他這樣順利,會是未來的隱患。’當時我師兄也同意了我的看法,於是就施加考驗。”楊許的臉上露出了沈痛:“由於師兄入關,考驗由我主持,我當時心生嫉妒,於是考驗甚是嚴苛,甚至到了不近人情的地步。”

說到這裏,他不由想起當時情景,風雨之下,少年斬殺自己所愛的人,以明其志,少女的鮮血噴濺,而雷光之下,經過三年乞討生活而衣著破爛的少年眸子中卻充滿了清淡而覺悟的光。

這光即使是他一看,也不由心生戰栗。

那是舍棄一切,也要達到目的的眼神,也於是無論什麽力量,也改變不了的覺悟。三年的乞討,無數的痛苦,使少年充滿了無情的決斷,以及那已經不變的核心意志。一瞬間,他知道自己逼迫太甚,已經埋下了巨大的災禍。

甚至在那時,他心中起了殺機。

可是,就在這時,本來沈默在紫峽洞府的本門至寶——紫峽上天經自動飛出,霞光保護著少年的身體。

這事鬧到這樣程度,已經不可解決,甚至對著驚醒的紫瓊真人,少年也無絲毫的敬畏,眸子中,是拋棄生死,再無限制的覺悟之光。

當時紫瓊真人看見了這樣的眼神,只說了一聲:“冤孽!”

以後二百年,少年除了拜師的那一次跪拜和口稱師傅外,其他時,不再跪拜任何人,包括師傅,包括三清六祖,甚至包括……天!

風閑以後修道,進步極端神速,超過歷代前輩的記錄。但是,在他修到了上乘之門時,也就是紫瓊真人飛升前一百年,風閑毅然拋棄了前人開辟的修真之路,以自己的意志為指導,不惜自己的生命甚至靈魂,要硬生生的在混沌中開辟一道新路。

這樣的變化,當然立刻被密切註意的紫瓊真人發覺。

風閑既然拋棄一切,自然無有限制,什麽事他作不出?平和的外表下,是無比鋒利的獠牙。對此,懷著深深的憂慮的紫瓊真人在飛升前,經過反覆考慮,終於下令將楊許革除出紫峽洞府——這與其是懲罰,不如說是保護。

以後三百年,風閑在紫峽洞府中等閑不出一步,一心向自己開辟的道路前進,他經過什麽困難,獲得什麽成果,在重重的紫羅天罩下,變成了永恒的秘密。

而現在看來,有著少清元經和太清元經的指導和根基,他走的路,至少已經獲得了自己的成就。

等楊許說完,室內充滿了一陣沈默。

許久,明澤大師才嘆息了一聲:“成法非法,法會於心,心融於法,法忘其法,法無其法,乃為大法,得度眾生。舍利子,彼岸無岸,強名曰岸,岸無成岸,心止即岸。”他正坐於上,神色中充滿了慈悲和憐憫:“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可嘆天人之間,大智慧大根基者,為一時之幻景,而顛倒迷醉,不可自拔!楊施主,你可知何等迷惑最深?”

“不知,還請大師指點。”

“若不知人生顛倒迷醉,不知世界因緣無常,不知三界如火宅之眾生,我佛都可勸說之。而其有一,有大智慧大根基,可知其人生顛倒迷醉,可知世界因緣無常,可知三界如火宅者,然還是發大誓言,拋棄所有,要以其意志扭轉一切者,我佛不可勸告。”隨著明澤大師的憐憫,只見金色的佛光如蓮花一樣盛開。

楊許只見明澤大師的寶相,如檀金色,盤坐之下湧現一蓮花,亦作金色,蓮花上有著許多菩薩,皆放光明,其光金色,其質如琉璃,內外映徹,一一光明,八萬四千色,似星如日,懸處虛空。

雖然是道門中人,還是感覺到其中的以慈悲之念而轉化現形出現的力量。

“難道自己真的造成了不可彌補的錯誤了嗎?”感覺到明澤大師憐憫和慈悲中隱藏的沈痛,楊許再一次感覺到無奈。

而在這個時候,風閑身上紫色火焰燃燒,看上去真如一個紫色的大日一樣,手中持有的,就是“九地磁光尺”。

一點紫光加持在“九地磁光尺”上,無數細微的光色在進行千萬變化,一蓬蓬紫色的星光一樣的火花,在其周圍噴濺。

就在這時,旁邊來了一個仙衣飄揚的少女,她沒有打攪他,只是在旁邊靜悄悄地看著,不一時,就見紫色的星光慢慢消失,本來白色的“九地磁光尺”,已經變成了紫色,流光溢彩,在風閑的手中,好象互為一體融洽無間。

風閑睜開了充滿了金光的眸子:“水晶,你看,‘九地磁光尺’已經煉和的與心合一,相信可以協助碧霞彌補海底的縫隙,我要的東西,你已經帶來了嗎?”

“帶來了。”水晶拿出一個玉盒:“三顆天劫雷。”

“好,有了這個,無論是誰,我都可以從容對付。”

“哥哥,碧霞真人不會對付你吧?”

“應該不會,不過,要彌補海底縫隙,我必須深入到地下火海之處,又要發揮全力驅動‘九地磁光尺’使地塊合一,在這樣的情況下,是我最虛弱的時刻,如果有危險,我無法抵抗,所以才帶上天劫雷,有備無患,以防萬一。”風閑冷笑了一下:“無論什麽樣,有準備總比沒有準備好,一切要作最壞的打算!”

“水晶,等閑無事,也和我一起去海底仙府的內殿,內殿雖然不似外殿法陣重重,但是也別有趣味,而且我出了此宮,這裏也要你來主持。”風閑收下了天劫雷的玉盒,然後就說。

“好,我也正想去看看呢!”由於是兄妹,所以水晶也不客氣。

風閑伸出手來,一指之間,只見那“六合寶鼎”上面那六色光柱,精光流轉,左右回旋,在殿上現出一個巨大的太極圓形,二邊一黑一白的一尺方圓的陣眼,隨著黑白二光回旋明滅,太極圓形中裂開一個月牙形門戶,恰好位居正中,一絲也不偏倚。

“內殿無有真正的門戶,這就是門戶,如果不知陣法,不合屬性,無論多大的法力,也不能進入,除非將全宮摧毀。”風閑指點一下:“由於二宮隔絕,所以,對於防禦外來的侵入,有著特殊的作用。”

風閑定了一定,顯出一絲奇怪的神色:“說到外來的侵入,剛才我冥想時,還真的遇到了有人從宮外窺探我呢?”

說著,他就這樣走入了月牙形門戶,身體一閃就滅。

水晶見了,也一步踏入,才一踏入,就覺得身體被一個強大的力量一移,這個過程只是一瞬間,轉眼之間,就已經來到了一個完全由透明的琉璃建造的宮殿,高約十丈,通體寒光閃閃,耀目生輝。在宮殿上,六根光柱霞輝奪目,除了中心一個巨大的玉座之外,並無什麽特別的陳設。

二人就在玉座下坐下,水晶沒有感覺到什麽特殊,只是問道:“什麽人窺視?”

“不知道具體是誰,只知道這人屬於佛門,甚不知趣,我已經幾次變換,希望他知難而退,但是這個和尚還是窺探不休,於是我索性吸納分解了他窺探的氣性,然後把死兆星的烙印烙在其心性之上,遲則三月,少則三天,他的肉體就保不住。”風閑冷淡的說。

“這樣會不會太嚴苛了?”水晶問。

“不要緊,我已經預備了,等三日之後,烙印自解。”風閑說:“只是給他一個教訓而已,切不要隨便窺探我的秘密。”

“哥哥……我在東江遇到了她了。”水晶遲疑了一會,終於說。

“她?是小夜嗎?”風閑似乎早有所料,淡淡地說出了六百年禁忌的名字。

“是……哥哥,你早就知道了?”

“不,只是猜想,老天既然要我出山,以‘它’的一貫的操縱命運的手法,自然會讓她出現在我的面前,畢竟,是她作為我生命中的一個轉折點,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風閑如此說,仿佛說的是一個平常的人。

看著他淡淡的神色,那波瀾不動的寧靜,水晶心中一陣迷茫,眼前的少年,雖然容貌還是保持著六百年的樣子,但是,心性,已經完全改變了。

她感覺到一陣陌生和惆悵,側著眼神望著他。

“怎麽了?用這樣的眼神望著我?”

“你已經忘記了她了?”水晶不敢相信問。那雷光中的劍光,貫穿少女的胸口時,血如飛花,噴濺如泉,被心愛的男人所殺,那一瞬間小夜的表情,經過了六百年,還是清晰可見。

“忘記不會,我還清楚的記得。”

“可是……!”這樣平淡的語氣,這樣的淡泊的神色,仿佛一切都是微不足道的存在,實在好可怕。

六百年前,水晶還記得當時風閑對於小夜的愛。

那眼神,那語氣,那不經意的一舉一動,甚至以後雪天中咬著牙,背著小夜六個日夜前進四百裏的毅力,都曾經讓她這個親妹妹嫉妒,而現在這一切,全使她迷惑,這愛是虛假嗎?似乎是真的。

可是如此真的愛情,還是這樣斬釘截鐵的切斷,這個是自己哥哥的男人的心中,到底有著什麽樣的世界呢!

風閑望上了這個妹妹,她的眸子中,還是存在這疑惑,這樣的心情對於一個修道者,可是相當不好的事情,如果心中有了迷茫,就會失去方向。

想了想,他說:“水晶,你看過種樹吧?”

“看過,怎麽了?”水晶不知道他突然自己提這個問題幹什麽。

風閑手中一閃,一只梨出現了在他的手上,風閑遞給了她“吃掉它吧!”

水晶迷惑地看著他,但是還是接過來,就這樣幾口吃掉了,梨甚是鮮美多汁,但是水晶知道哥哥這樣作,必然有用意,於是吃完了,就望著他。

風閑拿過她手中的果核,隨手找出一顆果子來。

“修道之初,必須先有個種子。”風閑淡淡地說:“佛門先發大誓願,道門也有類似的法門,這種子,就是未來相當大的階段內的指導性的東西,十分重要。”他頓了頓:“如是崇拜神靈的,也要有個洗禮。”

隨手一扔,琉璃的地面升出一個祭壇出來,種子就落在了祭壇上,一蓬綠露灑在它上面,種子立刻發芽,吐出嫩牙。

“如果獲得行之有效的修行之法,並且持之以恒的話,這個種子就會發芽,生根。”風閑淡淡地說:“由於法門的不同,種子成長所需要的條件也不同,但是可以概括。無他,精神和元氣而已。”

說話之間,綠苗已經拔到了一尺高,青翠的甚是可愛。

風閑指著樹苗說:“你看,無論是梨苗、蘋果苗、還是桃苗,甚至其他大部分的種子,雖然有不同的形態和不同的屬性,但是,‘根’和‘葉’,還是必須存在的,是成長的必然要素吧!”

水晶疑問的說:“精神和元氣,就是修行的‘根’和‘葉’嗎?”

風閑一笑:“至少我是這樣理解的,比如我現在種梨樹,果子是我的目標,但是你可以說,樹幹和樹葉不是我要的東西,只是其中的一個過程,所以就可以舍棄嗎?”

“不可以,因為沒有了樹幹和樹葉,就長不出果子。”

“哈哈,對。”風閑的祭壇上,樹苗繼續長大,慢慢的,變成了一棵繁枝多葉,高達二米的大梨樹,也許是因為仙法的緣故,這樹上甚至帶著一點金光。

甚至一會兒,犁花就盛開了,一股清香,蔓延在整個的大廳上,風閑沒有再催促它長大,而是欣賞著這樣的景色。

看了一會,他再拿出那個梨核,又從其中拿出一個種子。

“你看這種子,和剛才我種下的並無多少區別,但是現在和這樹比起來,你認為它們的價值還等同嗎?”

“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水晶有點明白風閑的意思了,她皺眉的說。

風閑也不答話,只是一笑,這一笑之間,祭壇上的梨樹再次發生變化,花迅速雕謝,又馬上生出果子來,不一會兒,一只只鮮美多汁的梨掛在了上面。

“我的意思是,你可以拿這個果核去對果農說,這個種子可以長成梨樹,我拿這個和你換一顆梨樹,或者換一顆梨嗎?有這個果農會換嗎?”

“啊……果農是不會,但是這樣的比喻……!”

“其實是一樣的,這樣明白的說吧,的確,我修行之初,種子與小夜有很大的關系,但是,並不是說,她的影響力就對於我很大,當我長大成為一顆大樹時,無論是在數量上,還是在質量上,它的影響力,已經微不足道了。”

風閑再說:“也許你覺得這個比喻不太好,那我就換一個。”

“世上的人為了黃金,可以拋棄性命去追求,但是對於我們這個層次的存在,無論是邪是正,還把區區一塊黃金放在心上嗎?”風閑指著金碧輝煌的宮殿說。

“是不會。”

“為什麽呢?水晶?”

“也許是看多了,就不值錢了,也許是追求天道,所以這樣的東西不放在心上。”水晶說著,望了望風閑。

“前面的話還不是太對,後面的話就有點道理了。”風閑一笑:“正因為我們不追求世間的東西,所以黃金和其他珍寶,對於我們沒有多大的作用,大家也不會為它們所瘋狂。”

“而感情,在凡間本是維持人與人之間的關系,維持家庭的穩定,維持人類的繁衍而存在的東西,我們天道追求者,重點不是人和人的關系,而是自我和天道的關系,不需要以家庭為核心,更不需要繁衍子孫,你認為一般意義上的感情,對於真正的天道者來說,還有主宰地位嗎?”風閑隨手摘了個梨:“當然,我們還是人類,保持著一定的感情,但是要以凡人對於愛恨的標準,來衡量我輩,就很可笑了。”

“人類可以為愛為仇而死,我輩不可以。就以我自己的體會來說,我現在的精神領域中,百分之九十以上,是屬於天道的部分,人類的感情,只保留著百分之十,而凡人正好相反,他們百分之九十以上,是屬於感情的部分。”風閑吃掉了梨:“所以他們為愛為仇顛倒迷醉,甚至連生死不畏,上至帝王,下至黎民,英雄豪傑,也覆如此。而我輩,就算全部感情爆發,也不足於動搖其他百分之九十的意志。”

這樣的奇怪言論,使水晶目瞪口呆,她望著風閑,不知道說什麽才好。似乎覺得不對,但是又無法反駁。

“而且對於我輩來說,飛升就代表著徹底切斷了因果,所以我才說,完全拋棄了人類的感情的仙人或神,是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他們不是沒有感情,而是沒有‘人類的感情’,這裏面,有很大的區別。”

“水晶啊,你的路,還長著呢!佛門的《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有言:知我說法如筏喻者。法尚應舍何況非法。”

風閑隨手一拋,將果核拋在了祭壇上,然後說:“還有十二個時辰,我和碧霞的約定就要到了,我先去準備一下。”

說著,風閑身上紫光一閃,人就消失了。

水晶沈默了一會,走到了祭壇旁邊,她撫摩著生機嫣然的梨樹,感覺著輕微的刺痛,她喃喃地說:“法如筏船,過河應舍。哥哥啊,你是如此看待小夜的嗎?只是把她當作一個‘種子’,一條‘筏船’而已?”

“哥哥啊,你真的已經不在乎曾經如此深刻的愛,曾經許下的誓言?就這樣把一切屬於凡人的東西,毫不猶豫的舍棄?”

“也許你是對的,可是我還是想起,六百年前,我們在樂平園的那個家,我們在樹木之間架秋千,就在那棵長青樹下,我聽見你許下了愛她的諾言,當時的我,還很嫉妒她搶走了我的哥哥呢?”

那時,記得在下午,風有些大,但是充滿了花香,還雜著泥土的氣息,甚至還有許多喧鬧的人聲,偶然的小狗,在興奮的叫著。

“梨樹啊梨樹,你告訴我,這一切,全部已經消失在時間中,永遠不會再回來了嗎?這一切,是誰的玩笑,誰的游戲?”

梨樹當然不會回答,水晶的清脆聲音,就這樣消失在空氣中,一種無人聽從無人同在的寂寞,一瞬間就襲上了心頭。

不知為什麽,看著四周金碧輝煌,彩霞蒸騰,天人之景,水晶的一滴眼淚,就這樣流了下來,噴濺在土壤之上。

命運之顛倒迷醉,莫過如此。

海底仙府的內宮,與眾不同,外看是重重建築,層層保護,但是在內一看,除了一片薄薄的水晶一樣的晶壁外,並無他物。此時正是初秋之夜,半輪華月高耀天空,毫不阻攔的穿過水晶晶壁,月光如水,直照於殿內,一時間透明如雪。

甚至在殿下的庭院中,由仙法所培養的異種花胎,在月光一照之下,多瓣的花蕾,如玉一樣發出清亮的光華,更有小溪在下流過,最奇怪的是,小小庭院,卻無狹窄的感覺,花光瀲灩,水碧山清,宛然天然。

殿上殿下,甬道旁邊,多排粗如幾人腰,高達十餘丈的金柱,一直排列到底,望不到邊,金光耀眼,彩霞映輝,眼花繚亂,也數不清有多少根。

在風閑後來跟著的是,那個寄生蘭的侍女紫蘭,風閑覺得有必要,讓她為海底仙府運轉貢獻力量。

於是就指點的說:“這裏,每個彩霞金柱,都是一個存物庫,一些法寶、珍貴物品,甚至茶、酒、果品等物,也可存放在內,保證不會變質。你以後就處理這些東西,這裏的彩霞金柱的開啟法咒,我已經統一設置了,你以後要分別設定密咒,個個不同,統一管理。”

“是,紫蘭知道了。”紫蘭向四周望去,沿路花光如海,霞彩輝煌,充滿繁華香艷景色,滿廳異香,她問:“它們什麽時候可以覺醒?”

“有了我的‘碧瑤天水’,大概三十年內,依照功行之不同,就可以陸陸續續變化人身,你就要擔任起教育和管理它們的責任,以後宮內諸事,也要由你來處理,不可懈耽。”風閑走到了一顆黃金柱子前,停了下來,他從蔚藍的靈慧中記得,這裏是某種天衣的存放地。

心神一動,黃金柱子自開裂縫,一道潔白的光華飛出,等裂縫自合,白光就顯在了他們的面前,一件輕紗白色衣裙,就飄飛在空中。

“穿上吧!比你的葉子變成的衣服好多了。”

“好啊!”紫蘭一伸手,自己的綠紫色的衣服就消失不見,寶光閃爍處,輕紗白色衣裙已經穿在了身上。紫蘭長身玉立,通體柔肌如雪,濃纖合度,身穿天衣,竟然甚有出塵風華,但是並無鞋子,雪白的雙足,增加了一分風姿柔媚。

越過一片象牙的門廳,出現了一個小廳,裏面,只有六根柱子,與外不同,這裏是雪白的玉柱,全體光滑無暇,隱約透著蘭色的光氣。

“這裏是重要的物品所存放地,不但要正確的密咒,更重要的是要有承認的元氣性質——你伸出手來,放到這根玉柱上去。”風閑指了指最近的那個玉柱。

紫蘭毫無疑惑的聽從他的命令,作為一棵才變成人身的寄生蘭,她對風閑的所有的命令,全部當作旨意來執行。

手放上去,並無什麽事情發生,只有蘭色的光色稍微一閃。

“玉柱已經接受了你的性質,你可以試試開啟。”

紫蘭聽了,就這樣說:“開!”就看見玉柱無聲無息的分開,只見裏面是一排法寶,整齊的放在了上面,而中心,是一冊閃爍這金光的書籍。

“這是蔚藍的《天玄寶篆》的第一卷。”風閑拿過來,稍微一看,就放下了:“這就是以後你們的修行課本,裏面內容甚是豐富,你以後自己決定怎麽傳授它們內容,也決定怎麽分派裏面的法寶和丹藥。”

紫蘭也毫不奇怪的應了一聲,其實她不知道,最核心的法寶和丹藥,全部是奇珍異寶,只稍次於六合寶鼎中九件至寶。特別是《天玄寶篆》,雖然只是第一卷,但是,這可是天仙的入門工夫,平素的門派,不會輕傳。

“學了可以和門主一樣嗎?”紫蘭張大了希望的眸子問。

“道法歸一而有差別,你學的再好,也不會和我一樣。”風閑說:“我的道法,是:‘一心一氣,除此無他’。不過,蔚藍的道法,甚是精妙,並不在我紫峽道法之下。你好好學吧,等日後火候到了,我再開啟第二卷給你。”

一心一氣,除此無他,此是風閑道法的基本入門之法,也是甚深的法門。事實上,這點其他道門都有的“持一”法,並無多少區別和希奇,但是同時,也沒有幾個人真正能夠做到。

元氣和心神完全打成一片,一切元氣和精神,十萬八千經脈,億萬元芒,在大光明中,絲毫可見,絲毫可控。

風閑期待有一日:陰陽歸太極,太極歸無極,無極成大道,大道再生出宇宙。

風閑的追求,就是創造出真正的小宇宙,此道雖然遙遙無可定期,但是風閑已經把生死皆拋棄,來追求這樣的力量,這樣的境界。

前幾日,在蔚藍仙人的壓迫下,自己身體內的元氣和精神破又重生,元氣和精神,終於有了不斷純粹化的趨勢。

這幾日內,天翻地覆的元氣變化,快速的增長精進,使他明白自己已經沖破了一個高原期,來到了一個快速增長期。

在風閑自己的內視中,自己的身體細微而看,宛然一片光海,浩瀚無邊。而宏觀而看,只是一片小小的領域,與宇宙之無限,不可以數字比之的渺小。

“誰能了解修道者的境界呢?”風閑想起了少年時,聽見有個和尚曾經這樣說:“修道成佛是大丈夫所為,非帝王將相所能。”

當時少年的自己,還奇怪,帝王將相號令天下,起擁萬兵千將,坐治萬民九州,一怒一喜,江山震動,一言一句,左右命運,這樣的男人,還稱不上大丈夫?

而現在居高臨下,才知道我輩領域,億萬年時間,千萬顆星辰,也不可說其萬一。一家一姓,一國一族,甚至天下江山萬裏如畫,也不過興衰片刻,如瞬間黃花,再偉大的帝王天子,與我輩相比,渺小如螞蟻,何足道哉?

以渺小的人類之身,拋棄一切,力圖支配無限和永恒,生死與靈魂,也不足惜。我輩的意志、決心、器量、力量、智慧、甚至野心……豈是人間帝王所能想象?

區區愛戀,區區女子,更有何足道哉?

“人如野草,一生一死為一秋,等我經過一百萬年,再回頭看看人間,見那太陽之下,大地之上,可有新事?”風閑輕吟,他走過玉石的大廳,衣袍拖過了地板而發出了輕微的聲音。

喃喃的新語,並無準備告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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